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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也有点紧张,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呢”

“他也有点紧张,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呢”

文学评价家张定浩在提到写作的挑战时说过一段话,“写作者面临的考量,不是真与假的对抗,也不是善与恶的对抗,这两个对抗都很简单。面临的真正考量是这种善与另外一种善的对抗,这种真实和另外一种真实的对抗。”

一种善与另一种善的对抗,不得不说当代女性所面临的正是这样的困境——我们在复杂的生活中,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所谓“善意”,譬如父母劝婚,可能会被划归为儿女操心的善意,譬如男人希望伴侣辞职在家、照顾老小,是一种更为大男子主义的“善意”……

在这样那样复杂难辨的善意之中,有短暂的、古老的、传统的善意,也有新鲜的、独立的、做起来可能更为艰难的善意,辽京在她的小说《晚婚》中,似乎找寻到了这种微妙的临界——

“婉丝手上也捧着一线金,微光闪动,被她绕在自己脖子上。有人说,女人戴首饰,本来是原始时代桎梏的象征、刑具的延伸,像手铐脚镣似的,送她首饰,就是要捆绑她、收束她的意思。婉丝觉得,如果是这样的好家庭,用这么多的善意对待她,被捆绑着也未必是件坏事。”

这些描写让我们看到了某一种真实,“离现实很近,但比现实更深,更暗”,诚如作者自己所言,“幸福很容易描述,痛苦则在各种拐弯抹角的缝隙里出现,小说就要抓住这种一闪念间的东西。”

以下文字来自辽京最新出版的小说《晚婚》。

虽然万般不情愿,她还是打电话给家里,告诉妈,她准备结婚了。文华毫不意外,问是不是上次那个男人,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,她就说:“我看他挺好。他家里是干什么的?”婉丝既然提起,就不再隐瞒,文华听完,说:“做生意的,他家里很有钱吗?”

“我不清楚。”接着她又说了杨浩妈妈生病的事,文华警觉起来:“他不是骗你的吧?会不会要你出钱给他妈妈看病?”婉丝把一声叹息生生地憋了回去,保持平静,说:“不会,他赚得比我多。”

文华说:“那你要多去看看人家,表现得乖一点。”文华在家虽然常年受气,也有一套属于她的道理,女人有女人应当做的事,长久的忍耐在她看来,是一种光荣,同时,她又有着见缝插针的灵活机变,在女儿的婚事上,决不能让亲家轻易占了便宜。

“彩礼还是得要。”她说,“你嫁人了,你妹妹上学谁管?”

“我管。”婉丝说,“别提什么彩礼的事了。”她想着,我早离家了,轮不到你们拿着我,去找我的男朋友喊价。在心理上,她对杨浩的亲近感,早已经超过了对父母的。

文华说:“那怎么行?说出去被人笑话死了。”

婉丝不想在电话里跟她争论这个,敷衍几句,说还有事,就挂掉了。她在办公室外面的楼道里打电话,晚上杨浩的妈妈就要到北京,说好了两个人一同去接。她看看时间,走到卫生间去补妆,收拾头发,希望自己看起来能够再年轻一些。女人过了三十,衰老加快,多少都有点憔悴。她往脸上扑了点粉,重新涂了唇膏,照照镜子,觉得自己穿着灰色连衣裙太老气古板了,像个教政治课的中学老师,然而就是这件衣服,也是早上挑了半天才选中的,杨浩笑她,见婆婆这么紧张

“他也有点紧张,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呢”

“我妈很好相处的,”他说,“你不用这么紧张。”看着她面对衣柜举棋不定的样子,杨浩有点开心,在他看来,婉丝穿什么都一样。最后婉丝不再问他的意见,找出一件最安全的过膝连衣裙,她觉得还是显得稳重些好。到了下午,又嫌不够年轻活泼,然而也只能如此了。杨浩在楼下停车等她,她上了车,杨浩说:“你今天化的妆很明显。”

婉丝对着化妆镜看看,说:“真的吗?”她翻出化妆包里的小镜子,又对着照,拿出纸巾来抿掉一点口红。杨浩心里偷偷地笑,平时约会,婉丝经常素着脸就出现,因为上班要化妆,下班就让皮肤休息一下,今天这样隆重,也是为了他。

到了机场,等人出来的工夫,婉丝还问:“你看我睫毛是不是花了?”杨浩用男人的眼光去观察,实在看不出花没花,只觉得她眼睛看起来比平常更大,就说:“挺好的。”说着,一波旅客走出来,杨浩冲着一个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招手,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小的女人,这天气还戴着帽子和围巾。杨浩走上去,接过轮椅,又问坐着的人要不要摘掉帽子,外面很热,她摇摇头,说:“飞机上太冷,一直戴着,先不摘了。”接着,她向婉丝露出微笑,点头招呼。

婉丝连忙向她问好,叫她“阿姨”,同时注意到,她脖子上戴着大红羊毛围巾,正是年前自己交给杨浩带去的那条,大概是因为飞机上空调太冷。看到这条围巾,婉丝心里的紧张减轻了些。

他们订了酒店,不肯跟杨浩去挤,过几天就要去住医院。杨浩开车送他们过去,他父亲坐在副驾驶,婉丝陪着杨妈妈坐在后排,这辆车的后排很狭小,勉强放得下膝盖。

杨妈妈一直望着窗外,说:“北京真是不一样了。”又说:“我还是二十年前来过,逛了故宫、北海、天坛,只剩下颐和园没去过。当时出差,时间不够用。”

“好,我到时候请假陪你们去。”

“你们公司请假这么容易?”

“我不算忙,”杨浩说,“婉丝比我忙多了。”

杨妈妈转过头来看着她,说:“杨浩就像长不大似的, 光想着玩,你以后好好管他。”婉丝说:“他挺好的。”别的话她一时也想不出了。

杨爸爸说:“你们看好房子没有?”

婉丝听着他们父子聊天,杨妈妈偶尔插上一句,大部分时候还是望着外面的马路。她之前还在想杨浩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,会不会讲普通话、好不好沟通,等见到面,顾虑就消失了,老夫妻俩都很随和,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的那种安静。她没想到其实杨浩的父母也在紧张,因为杨浩把婉丝形容得那么好,那么聪明、成熟,长得也很漂亮,简直像是自己儿子配不上的那种好姑娘。这么些赞美当然是因为他带着爱的滤镜,不过杨妈妈一见婉丝,就觉得她真的挺不错。帮他们住进酒店,安顿好了,又约好明天来接他们去医院的时间,两个人才离开。

婉丝说:“刚才你跟阿姨在阳台上说什么?那么久,我和叔叔都找不到话讲,好尴尬。”

“听我妈夸你啊。她要夸得久,我有什么办法?”

“我和阿姨都没有说几句话,夸我什么?”

“说你看着很成熟、很温柔,长得也漂亮。”杨浩说,“还有什么是你想听的?我一并说出来。”婉丝假装生气,轻轻地拍了他胳膊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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